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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列传·卷一百四十一

沈昫等

原文

方伎

○崔善为薛颐甄权弟立言宋侠许胤宗乙弗弘礼袁天纲孙思邈明崇俨张憬藏李嗣真张文仲李虔纵韦慈藏附尚献甫裴知古附孟诜严善思金梁凤张果叶法善僧玄奘神秀慧能普寂义福附一行泓师附桑道茂

夫术数占相之法,出于阴阳家流。自刘向演《洪范》之言,京房传焦赣之法,莫不望气视祲,悬知灾异之来;运策揲蓍,预定吉凶之会。固已详于鲁史,载彼《周官》。其弊者肄业非精,顺非行伪,而庸人不修德义,妄冀遭逢。如魏豹之纳薄姬,孙皓之邀青盖,王莽随式而移坐,刘歆闻谶而改名。近者綦连耀之构异端,苏玄明之犯宫禁,皆因占候,辅此奸凶。圣王禁星纬之书,良有以也。国史载袁天纲前知武后,恐匪格言,而李淳风删方伎书,备言其要。旧本录崔善为已下,此深于其术者,兼桑门道士方伎等,并附此篇。

崔善为,贝州武城人也。祖颙,后魏员外散骑侍郎。父权会,齐丞相府参军事。善为好学,兼善天文算历,明达时务。弱冠州举,授文林郎。属隋文帝营仁寿宫,善为领丁匠五百人。右仆射杨素为总监,巡至善为之所,索簿点人,善为手持簿暗唱之,五百人一无差失,素大惊。自是有四方疑狱,多使善为推按,无不妙尽其理。

仁寿中,稍迁楼烦郡司户书佐。高祖时为太守,甚礼遇之。善为以隋政倾颓,乃密劝进,高祖深纳之。义旗建,引为大将军府司户参军,封清河县公。武德中,历内史舍人、尚书左丞,甚得誉。诸曹令史恶其聪察,因其身短而伛,嘲之曰:“崔子曲知钩,随例得封侯。髆上全无项,胸前别有头。”高祖闻之,劳勉之曰:“浇薄之人,丑正恶直。昔齐末奸吏歌斛律明月,而高纬愚暗,遂灭其家。朕虽不德,幸免斯事。”因购流言者,使加其罪。时傅仁均所撰《戊寅元历》,议者纷然,多有同异,李淳风又驳其短十有八条。高祖令善为考校二家得失,多有驳正。

贞观初,拜陕州刺史。时朝廷立议,户殷之处,得徙宽乡。善为上表称:“畿内之地,是谓户殷,丁壮之人,悉入军府。若听移转,便出关外。此则虚近实远,非经通之议。”其事乃止。后历大理、司农二卿,名为称职。坐与少卿不协,出为秦州刺史,卒,赠刑部尚书。

薛颐,滑州人也。大业中,为道士。解天文律历,尤晓杂占。炀帝引入内道场,亟令章醮。武德初,追直秦府。颐尝密谓秦王曰:“德星守秦分,王当有天下,愿王自爱。”秦王乃奏授太史丞,累迁太史令。贞观中,太宗将封禅泰山,有彗星见,颐因言“考诸玄象,恐未可东封”。会褚遂良亦言其事,于是乃止。

颐后上表请为道士,太宗为置紫府观于九秬山,拜颐中大夫,行紫府观主事。又敕于观中建一清台,候玄象,有灾祥薄蚀谪见等事,随状闻奏。前后所奏,与京台李淳风多相符契。后数岁卒。

甄权,许州扶沟人也。尝以母病,与弟立言专医方,得其旨趣。隋开皇初,为秘书省正字,后称疾免。隋鲁州刺史库狄鏚苦风患,手不得引弓,诸医莫能疗。权谓曰:“但将弓箭向垛,一针可以射矣。”针其肩隅一穴,应时即射。权之疗疾,多此类也。

贞观十七年,权年一百三岁,太宗幸其家,视其饮食,访以药性,因授朝散大夫,赐几杖衣服。其年卒。撰《脉经》、《针方》、《明堂人形图》各一卷。

弟立言,武德中累迁太常丞。御史大夫杜淹患风毒发肿,太宗令立言视之。既而奏曰:“从今更十一日午时必死。”果如其言。时有尼明律,年六十余,患心腹鼓胀,身体嬴瘦,已经二年。立言诊脉曰:“其腹内有虫,当是误食发为之耳。”因令服雄黄,须臾吐一蛇,如人手小指,唯无眼,烧之,犹有发气,其疾乃愈。立言寻卒。撰《本草音义》七卷,《古今录验方》五十卷。

宋侠者,洺州清漳人,北齐东平王文学孝正之子也。亦以医术著名。官至朝散大夫、药藏监。撰《经心录》十卷,行于代。

许胤宗,常州义兴人也。初事陈,为新蔡王外兵参军。时柳太后病风不言,名医治皆不愈,脉益沉而噤。胤宗曰:“口不可下药,宜以汤气薰之。令药入腠理,周理即差。”乃造黄蓍防风汤数十斛,置于床下,气如烟雾,其夜便得语。由是超拜义兴太守。陈亡入隋,历尚药奉御。武德初,累授散骑侍郎。

时关中多骨蒸病,得之必死,递相连染,诸医无能疗者。胤宗每疗,无不愈。或谓曰:“公医术若神,何不著书以贻将来?”胤宗曰:“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又脉候幽微,苦其难别,意之所解,口莫能宣。且古之名手,唯是别脉;脉既精别,然后识病。夫病之于药,有正相当者,唯须单用一味,直攻彼病,药力既纯,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别脉,莫识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药味。譬之于猎,未知兔所,多发人马,空地遮围,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疗疾,不亦疏乎!假令一药偶然当病,复共他味相和,君臣相制,气势不行,所以难差,谅由于此。脉之深趣,既不可言,虚设经方,岂加于旧。吾思之久矣,故不能著述耳!”年九十余卒。

乙弗弘礼,贝州高唐人也。隋炀帝居籓,召令相己。弘礼跪而贺曰:“大王骨法非常,必为万乘之主,诚愿戒之在得。”炀帝即位,召天下道术人,置坊以居之,仍令弘礼统摄。帝见海内渐乱,玄象错谬,内怀忧恐,尝谓弘礼曰:“卿昔相朕,其言已验。且占相道术,朕颇自知。卿更相朕,终当何如?”弘礼逡巡不敢答。帝迫曰:“卿言与朕术不同,罪当死。”弘礼曰:“臣本观相书,凡人之相,有类于陛下者,不得善终。臣闻圣人不相,故知凡圣不同耳。”自是帝尝遣使监之,不得与人交言。

初,泗州刺史薛大鼎隋时尝坐事没为奴,贞观初,与数人诣之,大鼎次至,弘礼曰:“君奴也,欲何所相?”咸曰:“何以知之?”弘礼曰:“观其头目,直是贱人,但不知余处何如耳?”大鼎有惭色,乃解衣视之,弘礼曰:“看君面,不异前言。占君自腰已下,当为方岳之任。”其占相皆此类也。贞观末卒。

袁天纲,益州成都人也。尤工相术。隋大业中,为资官令。武德初,蜀道使詹俊赤牒授火井令。初,天纲以大业元年至洛阳。时杜淹、王珪、韦挺就之相。天纲谓淹曰:“公兰台成就,学堂宽博,必得亲纠察之官,以文藻见知。”谓王曰:“公三亭成就,天地相临,从今十年已外,必得五品要职。”谓韦曰:“公面似大兽之面,交友极诚,必得士友携接,初为武职。”复谓淹等“二十年外,终恐三贤同被责黜,暂去即还。”淹寻迁侍御史,武德中为天策府兵曹、文学馆学士。王珪为太子中允。韦挺,隋末与隐太子友善,后太子引以为率。至武德六年,俱配流巂州。淹等至益州,见天纲曰:“袁公洛邑之言,则信矣。未知今日之后何如?”天纲曰:“公等骨法,大胜往时,终当俱受荣贵。”至九年,被召入京,共造天纲。天纲谓杜公曰:“即当得三品要职,年寿非天纲所知。王、韦二公,在后当得三品官,兼有年寿,然晚途皆不称惬,韦公尤甚。”淹至京,拜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王珪寻授侍中,出为同州刺史。韦挺历御史大夫、太常卿,贬象州刺史。皆如天纲之言。

大业末,窦轨客游德阳,尝问天纲。天纲谓曰:“君额上伏犀贯玉枕,辅角又成、必于梁、益州大树功业。”武德初,轨为益州行台仆射,引天纲,深礼之。天纲又谓轨曰:“骨法成就,不异往时之言。然目气赤脉贯瞳子,语则赤气浮面。如为将军,恐多杀人。愿深自诫慎。”武德九年,轨坐事被征,将赴京,谓天纲曰:“更得何官?”曰:“面上家人坐仍未见动,辅角右畔光泽,更有喜色,至京必承恩,还来此任。”其年果重授益州都督。

则天初在襁褓,天纲来至第中,谓其母曰:“唯夫人骨法,必生贵子。”乃召诸子,令天纲相之。见元庆、元爽曰:“此二子皆保家之主,官可至三品。”见韩国夫人曰:“此女亦大贵,然不利其夫。”乳母时抱则天,衣男子之服,天纲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彻,不可易知,试令行看。”于是步于床前,仍令举目,天纲大惊曰:“此郎君子龙睛凤颈,贵人之极也。”更转侧视之,又惊曰:“必若是女,实不可窥测,后当为天下之主矣!”

贞观八年,太宗闻其名,召至九成宫。时中书舍人岑文本令视之。天纲曰:“舍人学堂成就,眉覆过目,文才振于海内,头又生骨,犹未大成,若得三品,恐是损寿之征。”文本官至中书令,寻卒。其年,侍御史张行成、马周同问天纲,天纲曰:“马侍御伏犀贯脑,兼有玉枕,又背如负物,当富贵不可言。近古已来,君臣道合,罕有如公者。公面色赤,命门色暗,耳后骨不起,耳无根,只恐非寿者。”周后位至中书令、兼吏部尚书,年四十八卒。谓行成曰:“公五岳四渎成就,下亭丰满,得官虽晚,终居宰辅之地。”行成后至尚书右仆射。天纲相人所中,皆此类也。申国公高士廉尝谓曰:“君更作何官?”天纲曰:“自知相命,今年四月尽矣。”果至是月而卒。

孙思邈,京兆华原人也。七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弱冠,善谈庄、老及百家之说,兼好释典。洛州总管独孤信见而叹曰:“此圣童也。但恨其器大,难为用也。”周宣帝时,思邈以王室多故,隐居太白山。隋文帝辅政,征为国子博士,称疾不起。尝谓所亲曰:“过五十年,当有圣人出,吾方助之以济人。”及太宗即位,召诣京师,嗟其容色甚少,谓曰:“故知有道者诚可尊重,羡门、广成,岂虚言哉!”将授以爵位,固辞不受。显庆四年,高宗召见,拜谏议大夫,又固辞不受。

上元元年,辞疾请归,特赐良马,及鄱阳公主邑司以居焉。当时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诜、卢照邻等,执师资之礼以事焉。思邈尝从幸九成宫,照邻留在其宅。时庭前有病梨树,照邻为之赋,其序曰:“癸酉之岁,余卧疾长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云:‘是鄱阳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废。’时有孙思邈处士居之。邈道合古今,学殚数术。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其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则洛下闳、安期先生之俦也。”照邻有恶疾,医所不能愈,乃问思邈:“名医愈疾,其道何如?”思邈曰:

吾闻善言天者,必质之于人,善言人者,亦本之于天。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代,其转运也,和而为雨,怒而为风,凝而为霜雪,张而为虹蜺,此天地之常数也。人有四支五藏,一觉一寝,呼吸吐纳,精气往来,流而为荣卫,彰而为气色,发而为音声,此人之常数也。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则生热,否则生寒,结而为瘤赘,陷而为痈疽,奔而为喘乏,竭而为焦枯,诊发乎面,变动乎形。推此以及天地亦如之。故五纬盈缩,星辰错行,日月薄蚀,孛彗飞流,此天地之危诊也。寒暑不时,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踊,天地之瘤赘也;山崩土陷,天地之痈疽也;奔风暴雨,天地之喘乏也;川渎竭涸,天地之焦枯也,良医导之以药石,救之以针剂,圣人和之以至德,辅之以人事,故形体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灾。

又曰:

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纠纠武夫,公侯干城”,谓大胆也。“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之方也;“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圆也。

思邈自云开皇辛酉岁生,至今年九十三矣;询之乡里,咸云数百岁人。话周、齐间事,历历如眼见。以此参之,不啻百岁人矣。然犹视听不衰,神采甚茂,可谓古之聪明博达不死者也。

初,魏徵等受诏修齐、梁、陈、周、隋五代史,恐有遗漏,屡访之,思邈口以传授,有如目睹。东台侍郎孙处约将其五子侹、儆、俊、佑、佺以谒思邈,思邈曰:“俊当先贵;佑当晚达;佺最名重,祸在执兵。”后皆如其言。太子詹事卢齐卿童幼时,请问人伦之事,思邈曰:“汝后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孙当为属吏,可自保也。”后齐卿为徐州刺史,思邈孙溥果为徐州萧县丞。思邈初谓齐卿之时,溥犹未生,而预知其事。凡诸异迹,多此类也。

永淳元年卒。遗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无牲牢。经月余,颜貌不改,举尸就木,犹若空衣,时人异之。自注《老子》、《庄子》,撰《千金方》三十卷,行于代。又撰《福禄论》三卷,《摄生真录》及《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

子行,天授中为凤阁侍郎。

明崇俨,洛州偃师人。其先平原士族,世仕江左。父恪,豫州刺史。崇俨年少时,随父任安喜令,父之小吏有善役召鬼神者,崇俨尽能传其术。乾封初,应封岳举,授黄安丞。会刺史有女病笃,崇俨致他方殊物以疗之,其疾乃愈。高宗闻其名,召与语。悦之,擢授冀王府文学。仪凤二年,累迁正谏大夫,特令入阁供奉。崇俨每因谒见,辄假以神道,颇陈时政得失,帝深加允纳。润州栖霞寺,是其五代祖梁处士山宾故宅,帝特为制碑文,亲书于石,论者荣之。

四年,为盗所杀。时语以为崇俨密与天后为厌胜之法,又私奏章怀太子不堪承继大位,太子密知之,潜使人害之。优制赠侍中,谥曰庄,仍拜其子珪为秘书郎。

珪,开元中仕至怀州刺史。

张憬藏,许州长社人。少工相术,与袁天纲齐名。太子詹事蒋俨年少时,尝遇憬藏,因问禄命。憬藏曰:“公从今二年,当得东宫掌兵之官,秩未终而免职。免职之后,厄在三尺土下。又经六年,据此合是死征。然后当享富贵,名位俱盛,即又不合中,年至六十一,为蒲州刺史,十月三十日午时禄绝。”俨后皆如其言。尝奉使高丽,被莫离支囚于地窖中,经六年,然后得归。及在蒲州,年六十一矣,至期,召人吏妻子与之告别,自云当死。俄而有敕,许令致仕。

左仆射刘仁轨微时,尝与乡人靖思贤各赍绢赠憬藏以问官禄。憬藏谓仁轨曰:“公居五品要官,虽暂解黜,终当位极人臣。”仁轨后自给事中坐事,令白衣向海东效力。固辞思贤之赠,曰:“公当孤独客死。”及仁轨为仆射,思贤尚存,谓人曰:“张憬藏相刘仆射,则妙矣。吾今已有三子,田宅自如,岂其言亦有不中也?”俄而三子相继而死,尽货田宅,寄死于所亲园内。憬藏相人之妙,皆此类。竟不仕,以寿终。

李嗣真,滑州匡城人也。父彦琮,赵州长史。嗣真博学晓音律,兼善阴阳推算之术。弱冠明经举,补许州司功。时左侍极贺兰敏之受诏于东台修撰,奏嗣真弘文馆参预其事。嗣真与同时学士刘献臣、徐昭俱称少俊,馆中号为“三少”。敏之既恃宠骄盈,嗣真知其必败,谓所亲曰:“此非庇身之所也。”因咸亨年京中大饥,乃求出,补义乌令。无何,敏之败,修撰官皆连坐流放,嗣真独不预焉。调露中,为始平令,风化大行。时章怀太子居春宫,嗣真尝于太清观奏乐,谓道士刘概、辅俨曰:“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概、俨曰:“此太子所作《宝庆乐》也。”居数日,太子废为庶人。概等以其事闻奏,高宗大奇之,征拜司礼丞,仍掌五礼仪注,加中散大夫,封常山子。

永昌中,拜右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时酷吏来俊臣构陷无罪,嗣真上书谏曰:“臣闻陈平事汉祖,谋疏楚君臣,乃用黄金五万斤,行反间之术。项王果疑臣下,陈平反间果行。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焉知必无陈平先谋疏陛下君臣,后谋除国家良善,臣恐为社稷之祸!伏乞陛下特回天虑,察臣狂瞽,然后退就鼎镬,实无所恨!”疏奏不纳。寻被俊臣所陷,配流岭南。

万岁通天年,征还,至桂阳,自筮死日,预讬桂阳官属备凶器。依期暴卒。则天深加悯惜,敕州县递灵舆还乡,赠济州刺史。神龙初,又赠御史大夫。

撰《明堂新礼》十卷,《孝经指要》、《诗品》、《书品》、《画品》各一卷。

张文仲,洛州洛阳人也。少与乡人李虔纵、京兆人韦慈藏并以医术知名。文仲,则天初为侍御医。时特进苏良嗣于殿庭因拜跪便绝倒,则天令文仲、慈藏随至宅候之。文仲曰:“此因忧愤邪气激也。若痛冲胁,则剧难救。”自朝候之。未及食时,即苦冲胁绞痛。文仲曰:“若入心,即不可疗。”俄顷心痛,不复下药,日旰而卒。文仲尤善疗风疾。其后则天令文仲集当时名医共撰疗风气诸方,仍令麟台监王方庆监其修撰。文仲奏曰:“风有一百二十四种,气有八十种。大抵医药虽同,人性各异,庸医不达药之性使冬夏失节,因此杀人。唯脚气头风上气,常须服药不绝。自余则随其发动,临时消息之。但有风气之人,春末夏初及秋暮,要得通泄,即不困剧。”于是撰四时常服及轻重大小诸方十八首表上之。文仲久视年终于尚药奉御。撰《随身备急方》三卷,行于代。

虔纵,官至侍御医。慈藏,景龙中光禄卿。自则天、中宗已后,诸医咸推文仲等三人为首。

尚献甫,卫州汲人也。尤善天文。初,出家为道士。则天时召见,起家拜太史令,固辞曰:“臣久从放诞,不能屈事官长。”则天乃改太史局为浑仪监,不隶秘书省,以献甫为浑仪监。数顾问灾异,事皆符验。又令献甫于上阳宫集学者撰《方域图》。长安二年,献甫奏曰:“臣本命纳音在金,今荧惑犯五诸候、太史之位。荧,火也,能克金,是臣将死之征。”则天曰:“朕为卿禳之。”遽转献甫为水衡都尉,谓曰:“水能生金,今又去太史之位,卿无忧矣。”其秋,献甫卒,则天甚嗟异惜之。复以浑仪监为太史局,依旧隶秘书监。

时又有雍州人裴知古,善于音律。长安中为太乐丞。神龙元年正月,春享西京太庙,知古预其事。谓万年令元行冲曰:“金石谐和,当有吉庆之事,其在唐室子孙乎?”其月,中宗即位,复改国为唐。知古又能听婚夕环佩之声,知其夫妻终始。后卒于太乐令。

孟诜,汝州梁人也。举进士。垂拱初,累迁凤阁舍人。诜少好方术,尝于凤阁侍郎刘祎之家,见其敕赐金,谓祎之曰:“此药金也。若烧火其上,当有五色气。”试之果然。则天闻而不悦,因事出为台州司马。后累迁春官侍郎。

睿宗在籓,召充侍读。长安中,为同州刺史,加银青光禄大夫。神龙初致仕,归伊阳之山第,以药饵为事。诜年虽晚暮,志力如壮,尝谓所亲曰:“若能保身养性者,常须善言莫离口,良药莫离手。”睿宗即位,召赴京师,将加任用,固辞衰老。景云二年,优诏赐物一百段,又令每岁春秋二时,特给羊酒糜粥。开元初,河南尹毕构以诜有古人之风,改其所居为子平里。寻卒,年九十三。

诜所居官,好勾剥为政,虽繁而理。撰《家》、《祭礼》各一卷,《丧服要》二卷,《补养方》、《必效方》各三卷。

严善思,同州朝邑人也。少以学涉知名,尤善天文历数及卜相之术。初应消声幽薮科举擢第。则天时为监察御史,权右拾遗、内供奉。数上表陈时政得失,多见纳用。稍迁太史令。

圣历二年,荧惑入舆鬼,则天以问善思。善思对曰:“商姓大臣当之。”其年,文昌左相王及善卒。长安中,荧惑入月,镇星犯天关。善思奏曰:“法有乱臣伏罪,且有臣下谋上之象。”岁余,张柬之、敬晖等起兵诛张易之、昌宗。其占验皆此类也。

神龙初,迁给事中。则天崩,将合葬乾陵,善思奏议曰:

谨按《天元房录葬法》云:“尊者先葬,卑者不合于后开入。”则天太后,卑于天皇大帝,今欲开乾陵合葬,即是以卑动尊。事既不经,恐非安隐。臣又闻乾陵玄阙,其门以石闭塞,其石缝隙,铸铁以固其中。今若开陵,必须镌凿。然以神明之道,体尚幽玄;今乃动众加功,诚恐多所惊黩。又若别开门道,以入玄宫,即往者葬时,神位先定,今更改作,为害益深。又以修筑乾陵之后,国频有难,遂至则天太后权总万机,二十余年,其难始定。今乃更加营作,伏恐还有难生。

但合葬非古,著在礼经,缘情为用,无足依准。况今事有不安,岂可复循斯制!伏见汉时诸陵,皇后多不合葬;魏、晋已降,始有合者。然以两汉积年,向余四百;魏、晋之后,祚皆不长。虽受命应期,有因天假,然以循机享德,亦在天时。但陵墓所安,必资胜地,后之胤嗣,用托灵根,或有不安,后嗣亦难长享。伏望依汉朝之故事,改魏、晋之颓纲,于乾陵之傍,更择吉地,取生墓之法,别起一陵,既得从葬之仪,又成固本之业。

臣伏以合葬者,人缘私情;不合者,前修故事。若以神道有知,幽途自得通会;若以死者无知,合之复有何益!然以山川精气,土为星象,若葬得其所,则神安后昌;若葬失其宜,则神危后损。所以先哲垂范,具之葬经,欲使生人之道必安,死者之神必泰。伏望少回天眷,俯览臣言,行古昔之明规,割私情之爱欲,使社稷长享,天下乂安。凡在怀生,孰不庆幸!

疏奏不纳。

景龙中,迁礼部侍郎,出为汝州刺史。睿宗在籓,善思尝谓姚元之曰:“相王必登帝位。”及践祚,元之以事闻奏,由是召拜右散骑常侍。

唐隆元年,郑愔谋册谯王重福为帝,乃草伪制,除善思为礼部尚书,知吏部选事。及谯王下狱,景云元年,大理寺奏:“善思与逆人重福通谋,合从极法。”给事中韩思复奏曰:“议狱缓死,列圣明规;刑疑惟轻,有国恆典。严善思往在先朝,属韦氏擅内,恃宠宫掖,谋危社稷。善思此时,乃能先觉,因诣相府,有所发明,进论圣躬,必登宸极。虽交游重福,谋陷韦氏,敕追善思,书至便发,向怀逆节,宁即奔命?一面疏纲,诚合顺生;三驱取禽,来而有宥。唯刑是恤,理合昭详。请付刑部集群官议定奏裁,以符慎狱。”时议者多云:“善思合从原宥。”有司仍执前议请诛之。思复又驳奏恳直。睿宗纳其奏,竟免善思死,配流静州。无几,遇赦还。年八十五,开元十七年卒。

初,善思为御史时,中书舍人刘允济为酷吏所陷,当死。善思愍其老,密表奏请,允济乃得免诛。善思后见允济,竟不自言其事。韩思复奏免善思之罪,亦未曾有所言谢。时人称其长者。

善思子向,乾元中为凤翔尹,宝应中授太常员外卿。始善思父徐州长史延及善思,俱年八十五而卒;广德二年,向卒,又年八十五。向兄前赵郡司马宙,长向十岁,向卒时,宙并无恙。

金梁凤,不知何许人也。天宝十三载,客于河西。善相人,又言玄象。时哥舒翰为节度使,诏入京师。裴冕为祠部郎中,知河西留后,在武威。梁凤谓冕曰:“玄象有变,半年间有兵起,郎中此时当得中丞,不拜中丞,即得宰相,不离天子左右,大富贵。”冕曰:“公乃狂言,冕何至此?”梁凤曰:“有一日向东京,一日入蜀川,一日来向朔方,此时公得相。”冕惧其言,深谢绝之。其后安禄山反,南犯洛阳,僭称伪位。哥舒翰东守潼关,累月,奏冕为御史中丞,追赴京。冕又诘曰:“事验也。”冕又问三日之兆,梁凤曰:“东京日即自磨灭,蜀川日亦不能久,此间日何转分明,不可说。”冕志之。既潼关失守,玄宗幸蜀,肃宗北如灵武,冕会之,劝成策立,改元为至德元年。冕果为中书侍郎、平章事。冕奏之,肃宗召拜都水使者。

梁凤在河陇,谓吕諲曰:“判官骨相,合得宰相。须得一大惊怖,即得。”諲后至驿,责让驿长,搒之。驿吏武将,性粗猛,持弓矢突入,射諲,矢两发,几中諲面,諲逾墙得免。以报梁凤,梁凤曰:“此必入相。”逾年,諲自黄门侍郎知政事。

梁凤在凤翔,李揆、卢允二人同见之,俱素服,自称选人。梁凤谓之曰:“公等并至清望官,那得云无官。”揆、允以实对。梁凤遣二人行,谓揆曰:“公从舍人即入相,一年内事。”谓允曰:“公好即是吏部郎中。”及克复两京,揆自中书舍人知礼部侍郎事,入为中书侍郎、平章事,乃以允为吏部郎中。其验多此类。尔后佯聋以自晦。冕为右仆射、兼御史大夫、成都尹、剑南节度使,有进止,令将梁凤行。后乃病卒。

张果者,不知何许人也。则天时,隐于中条山,往来汾、晋间,时人传其有长年秘术,自云年数百岁矣。尝著《阴符经玄解》,尽其玄理。则天遣使召之,果佯死不赴。后人复见之,往来恆州山中。开元二十一年,恆州刺史韦济以状奏闻。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之。果对使绝气如死,良久渐苏。晤不敢逼,驰还奏状。又遣中书舍人徐峤赍玺书以邀迎之。果乃随峤至东都,肩舆入东宫中。

玄宗初即位,亲访理道及神仙方药之事,及闻变化不测而疑之。有邢和璞者,善算人而知夭寿善恶。玄宗令算果,则懵然莫知其甲子。又有师夜光者,善视鬼。玄宗召果与之密坐,令夜光视之。夜光进曰:“果今安在?”夜光对面终莫能见。玄宗谓力士曰:“吾闻饮堇汁无苦者,真奇士也。”会天寒,使以堇汁饮果。果乃引饮三卮,醺然如醉所作,顾曰:“非佳酒也。”乃寝。顷之,取镜视齿,则尽燋且黧。命左右取铁如意击齿坠,藏于带。乃怀中出神仙药,微红,傅坠齿之龂。复寐良久,齿皆出矣,粲然洁白,玄宗方信之。

玄宗好神仙,而欲果尚公主。果固未知之,谓秘书少监王迥质、太常少卿萧华曰:“谚云娶妇得公主,真可畏也。”迥质与华相顾,未晓其言。即有中使至,宣曰:“玉真公主早岁好道,欲降先生。”果大笑,竟不奉诏。迥质等方悟向来之言。

后恳辞归山,因下制曰:“恆州张果先生,游方外者也。迹先高尚,深入窈冥。是浑光尘,应召城阙。莫详甲子之数,且谓羲皇上人。问以道枢,尽会宗极。今特行朝礼,爰畀宠命。可银青光禄大夫,号曰通玄先生。”其年请入恆山,锡以衣服及杂彩等,便放归山。乃入恆山,不知所之。玄宗为造栖霞观于隐所,在蒲吾县,后改为平山县。

道士叶法善,括州括苍县人。自曾祖三代为道士,皆有摄养占卜之术。法善少传符箓,尤能厌劾鬼神。显庆中,高宗闻其名,征诣京师,将加爵位,固辞不受。求为道士,因留在内道场,供待甚厚。时高宗令广征诸方道术之士,合炼黄白。法善上言:“金丹难就,徒费财物,有亏政理,请核其真伪。”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试之,由是乃出九十余人,因一切罢之。法善又尝于东都凌空观设坛醮祭,城中士女竞往观之。俄顷数十人自投火中,观者大惊,救之而免。法善曰:“此皆魅病,为吾法所摄耳。”问之果然。法善悉为禁劾,其病乃愈。

法善自高宗、则天、中宗历五十年,常往来名山,数召入禁中,尽礼问道。然排挤佛法,议者或讥其向背。以其术高,终莫之测。

睿宗即位,称法善有冥助之力。先天二年,拜鸿胪卿,封越国公,仍依旧为道士,止于京师之景龙观,又赠其父为歙州刺史。当时尊宠,莫与为比。

法善生于隋大业之丙子,死于开元之庚子,凡一百七岁。八年卒。诏曰:

故道士鸿胪卿、员外置、越国公叶法善,天真精密,妙理玄暢,包括秘要,发挥灵符,固以冥默难源,希夷罕测。而情栖蓬阆,迹混朝伍,保黄冠而不杖,加紫绶而非荣,卓尔孤秀,冷然独往。胜气绝俗,贞风无尘,金骨外耸,珠光内应。斯乃体应中仙,名升上德。朕当听政之暇,屡询至道;公以理国之法,数奏昌言。谋参隐讽,事宣弘益。叹徽音之未泯,悲形解之俄留,曾莫慭遗,歼良奄及。永惟平昔,感怆于怀,宜申礼命,式旌泉壤。可赠越州都督。

僧玄奘,姓陈氏,洛州偃师人。大业末出家,博涉经论。尝谓翻译者多有讹谬,故就西域,广求异本以参验之。贞观初,随商人往游西域。玄奘既辩博出群,所在必为讲释论难,蕃人远近咸尊伏之。在西域十七年,经百余国,悉解其国之语,仍采其山川谣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记》十二卷。贞观十九年,归至京师。太宗见之,大悦,与之谈论。于是诏将梵本六百五十七部于弘福寺翻译,仍敕右仆射房玄龄、太子左庶子许敬宗,广召硕学沙门五十余人,相助整比。

高宗在宫,为文德太后追福,造慈恩寺及翻经院,内出大幡,敕《九部乐》及京城诸寺幡盖众伎,送玄奘及所翻经像、诸高僧等入住慈恩寺。显庆元年,高宗又令左仆射于志宁、侍中许敬宗、中书令来济、李义府、杜正伦、黄门侍郎薛元超等,共润色玄奘所定之经,国子博士范义硕、太子洗马郭瑜、弘文馆学士高若思等,助加翻译。凡成七十五部。奏上之。后以京城人众竞来礼谒,玄奘乃奏请逐静翻译,敕乃移于宜君山故玉华宫。六年卒,时年五十六,归葬于白鹿原,士女送葬者数万人。

僧神秀,姓李氏,汴州尉氏人。少遍览经史,隋末出家为僧。后遇蕲州双峰山东山寺僧弘忍,以坐禅为业,乃叹伏曰:“此真吾师也。”便往事弘忍,专以樵汲自役,以求其道。

昔后魏末,有僧达摩者,本天竺王子,以护国出家,入南海,得禅宗妙法,云自释迦相传,有衣钵为记,世相付授。达摩赍衣钵航海而来,至梁,诣武帝。帝问以有为之事,达摩不说。乃之魏,隐于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其年,魏使宋云于葱岭回,见之,门徒发其墓,但有衣履而已。达摩传慧可,慧可尝断其左臂,以求其法,慧可传璨,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

弘忍姓周氏,黄梅人。初,弘忍与道信并住东山寺,故谓其法为东山法门。神秀既师事弘忍,弘忍深器异之,谓曰:“吾度人多矣,至于悬解圆照,无先汝者。”

弘忍以咸亨五年卒,神秀乃往荆州,居于当阳山。则天闻其名,追赴都,肩舆上殿,亲加跪礼,敕当阳山置度门寺以旌其德。时王公已下及京都士庶,闻风争来谒见,望尘拜伏,日以万数。中宗即位,尤加敬异。中书舍人张说尝问道,执弟子之礼,退谓人曰:“禅师身长八尺,庞眉秀耳,威德巍巍,王霸之器也。”

初,神秀同学僧慧能者,新州人也。与神秀行业相埒。弘忍卒后,慧能住韶州广果寺。韶州山中,旧多虎豹,一朝尽去,远近惊叹,咸归伏焉。神秀尝奏则天,请追慧能赴都,慧能固辞。神秀又自作书重邀之,慧能谓使者曰:“吾形貌短陋,北土见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师以吾南中有缘,亦不可违也。”竟不度岭而死。天下乃散传其道,谓神秀为北宗,慧能为南宗。

神秀以神龙二年卒,士庶皆来送葬。有诏赐谥曰“大通禅师”。又于相王旧宅置报恩寺,岐王范、张说及征士卢鸿一皆为其碑文。

神秀卒后,弟子普寂、义福,并为时人所重。

普寂姓冯氏,蒲州河东人也。年少时遍寻高僧,以学经律。时神秀在荆州玉泉寺,普寂乃往师事,凡六年,神秀奇之,尽以其道授焉。久视中,则天召神秀至东都,神秀因荐普寂,乃度为僧。及神秀卒,天下好释氏者咸师事之。中宗闻其高年,特下制令普寂代神秀统其法众。

开元十三年,敕普寂于都城居止。时王公士庶,竞来礼谒。普寂严重少言,来者难见其和悦之容,远近尤以此重之。二十七年,终于都城兴唐寺,年八十九。时都城士庶曾谒者,皆制弟子之服。有制赐号为“大照禅师”。及葬,河南尹裴宽及其妻子,并衰麻列于门徒之次,士庶倾城哭送,闾里为之空焉。

义福姓姜氏,潞州铜鞮人。初止蓝田化感寺,处方丈之室,凡二十余年,未尝出宇之外。后隶京城慈恩寺。开元十一年,从驾往东都,途经蒲、虢二州,刺史及官吏士女,皆赍幡花迎之,所在途路充塞。以二十年卒,有制赐号“大智禅师”。葬于伊阙之北,送葬者数万人。中书侍郎严挺之为制碑文。

神秀,禅门之杰,虽有禅行,得帝王重之,而未尝聚徒开堂传法。至弟子普寂,始于都城传教,二十余年,人皆仰之。

僧一行,姓张氏,先名遂,魏州昌乐人,襄州都督、郯国公公谨之孙也。父擅,武功令。

一行少聪敏,博览经史,尤精历象、阴阳、五行之学。时道士尹崇博学先达,素多坟籍。一行诣崇,借扬雄《太玄经》,将归读之。数日,复诣崇,还其书。崇曰:“此书意指稍深,吾寻之积年,尚不能晓,吾子试更研求,何遽见还也?”一行曰:“究其义矣。”因出所撰《大衍玄图》及《义决》一卷以示崇。崇大惊,因与一行谈其奥赜,甚嗟伏之。谓人曰:“此后生颜子也。”一行由是大知名。武三思慕其学行,就请与结交,一行逃匿以避之。寻出家为僧,隐于嵩山,师事沙门普寂。睿宗即位,敕东都留守韦安石以礼征。一行固辞以疾,不应命。后步往荆州当阳山,依沙门悟真以习梵律。

开元五年,玄宗令其族叔礼部郎中洽赍敕书就荆州强起之。一行至京,置于光太殿,数就之,访以安国抚人之道,言皆切直,无有所隐。开元十年,永穆公主出降,敕有司优厚发遣,依太平公主故事。一行以为高宗末年,唯有一女,所以特加其礼。又太平骄僭,竟以得罪,不应引以为例。上纳其言,遽追敕不行,但依常礼。其谏诤皆此类也。

一行尤明著述,撰《大衍论》三卷,《摄调伏藏》十卷,《天一太一经》及《太一局遁甲经》、《释氏系录》各一卷。时《麟德历经》推步渐疏,敕一行考前代诸家历法,改撰新历,又令率府长史梁令瓚等与工人创造黄道游仪,以考七曜行度,互相证明。于是一行推《周易》大衍之数,立衍以应之,改撰《开元大衍历经》。至十五年卒,年四十五,赐谥曰“大慧禅师”。

初,一行从祖东台舍人太素,撰《后魏书》一百卷,其《天文志》未成,一行续而成之。上为一行制碑文,亲书于石,出内库钱五十万,为起塔于铜人之原。明年,幸温汤,过其塔前,又驻骑徘徊,令品官就塔以告其出豫之意;更赐绢五十匹,以莳塔前松柏焉。

初,一行求访师资,以穷大衍,至天台山国清寺,见一院,古松十数,门有流水。一行立于门屏间,闻院僧于庭布算声,而谓其徒曰:“今日当有弟子自远求吾算法,已合到门,岂无人导达也?”即除一算。又谓曰:“门前水当却西流,弟子亦至。”一行承其言而趋入,稽首请法,尽受其术焉,而门前水果却西流。道士邢和璞尝谓尹愔曰:“一行其圣人乎?汉之洛下闳造历,云:‘后八百岁当差一日,必有圣人正之。’今年期毕矣,而一行造《大衍》正其差谬,则洛下闳之言,信矣!非圣人而何?

时又有黄州僧泓者,善葬法。每行视山原,即为之图,张说深信重之。

桑道茂者,大历中游京师,善太一遁甲五行灾异之说,言事无不中。代宗召之禁中,待诏翰林。建中初,神策军修奉天城,道茂请高其垣墙,大为制度,德宗不之省。及硃泚之乱,帝苍卒出幸,至奉天,方思道茂之言。时道茂已卒,命祭之。

赞曰:术数之精,事必前知。粲如垂象,变告无疑。怪诞之夫,诬罔蓍龟。致彼庸妄,幸时艰危。


译文

孙思邈,京兆府华原县人。他七岁入学,一天能背诵一千多字的课文。少年时代,就很会谈论老子、庄子以及先秦诸子百家的学说,并且喜爱佛经。洛州总管独孤信见到他后赞叹说:“这是个神童。只是遗憾他本领太大,在我这小小州衙难得施展。”北周宣帝时(579),由于王室经常发生变故,他就隐居到太白山中。隋文帝杨坚辅佐北周朝政,征聘他担任国子博士,他推说生病没有出任。曾经对他的好友说:“五十年后,会出圣人,那时我才帮助他治理天下。”太宗李世民登上帝位(627),征召他到京城,对他并无欣喜感激的神色而感慨,对他说:“从这可以明白有道德学问的人实在应当敬重,古代的仙人羡门、广成子,怎会是虚假的呢!”要授给他爵位,他坚决谢绝。显庆四年(659),高宗李治召见他,授予他谏议大夫官职,又坚决谢绝。

高宗上元元年(674),孙思邈因病请求回乡,高宗特地赐给他骏马,安排他住进鄱阳公主封地的庄园别墅。当时的著名诗人学者宋令文、孟诜、卢照邻等人,按照孝敬老师的礼仪侍奉他。孙思邈曾经伴随高宗到九成宫避暑,卢照邻就替他看守住宅。当时厅堂前有棵生病的梨树,卢照邻为它写了一篇赋,赋的序言说:“癸酉这年(673),我在长安光德坊的官舍养病。当地老年人说:‘这是鄱阳公主的庄园别墅。当年鄱阳公主尚未结婚就去世了,因而别墅也就空着。’现在有孙思邈处士居住。孙思邈思想贯通古今,学术穷尽天文、历法、占卜。他阐述世界万物永恒不变之根本的高超见解,就是古代的庄子;研究精深的学问专心致志,就是当今中国的维摩诘圣僧。推算天文历法,测定天地阴阳,就跟西汉洛下闳,先秦安期生相匹配了。”卢照邻患有痛苦难治的疾病,医治不好,就问孙思邈:“高明的医生治好人的疾病,他凭的是什么?”孙思邈说:“我听说会谈自然规律的,一定要用人情事理作为依据;会谈人情事理的,也要以自然法则为根本。大自然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水火木金土五种元素,冷热交替,就是它循环运行的规律,平和就下雨,激奋就刮风,凝滞就结霜落雪,扩展就出彩虹,这些都是大自然的正常现象。人有上下四肢、脾肺肾肝心五脏,起床睡觉,呼气吸气,精神元气时衰时旺,通畅就生气血,显现就是神色,振动就有声音,这些就是人的正常现象。从显露的表象,看隐蔽的实质,这是研究自然和人体的共同方法。一旦阴阳失调,地气升腾就发烧,天气阻隔就发冷,充塞就长疱疖,匮乏就生脓疮,奔跑就会喘息困乏,干渴就会焦黄枯燥,症状显露在面容,病情改变着形貌。如此类推自然现象也是这样。因此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忽大忽小,群星运行的轨道错乱,日食月食,彗星飞行,这些就是大自然的反常征兆。冷热不按季节,是天地之间发生滞塞;平地隆起山丘,就是大地长了疱;山崩地震,就是大地长了脓疮;狂风暴雨,就是大自然的喘息困乏;河流沟渠干涸,就是大自然焦黄枯燥。对于人体疾病,高明的医生用药物疏通,用针灸治疗;对于自然灾变,国君人臣用最高尚的道德理顺天意民心,用最大的努力解决具体问题,那么人体疾病有的可以治好,自然灾害有的可以消除。”他又说:“治病胆要大心要细,考虑要周密行动要坚决。《诗经》里写道:‘如同站在深渊旁,如同走在薄冰上’,这是说要小心;‘你是雄健威武的儿郎,你是杀敌卫国的猛将’,这是说要大胆;‘不为私利改变志向,不为非议感到彷徨’,这就是行动坚决;‘能够随机应变,决不迟疑一天’,这就是考虑周密。”

孙思邈自己讲他出生于隋文帝开皇辛酉年(601),到今年九十三岁了,问他的乡亲,都说他是几百岁的人,他谈起北周、南齐年间的往事,分明可数如同亲眼所见,以此验证,他不止一百岁了。然而视力听力还没衰退,神采奕奕,可以说是耳聪目明博闻通达的活古人。

当初,魏征等人按照太宗的指示编纂南齐、南梁、南陈、北周、隋朝的历史,担心遗漏,多次询问他,孙思邈口述起来,宛如亲眼看见。东台侍郎孙处约带着五个儿子孙亻廷、孙儆、孙俊、孙佑、孙亻全拜望孙思邈,孙思邈说:“孙俊会最先获得高官;孙佑会最后显贵;孙亻全的名气会最大,祸患会出在掌握军权上。”此后的事情都跟他预言的一样。太子詹事卢齐卿孩童时,向他询问日后祸福,孙思邈说:“你五十年后会当上地方高级官员,我的孙子会当你的下属,能够自我保护平安。”后来卢齐卿当了徐州刺史,孙思邈的孙子孙溥果然当了徐州所辖的萧县县丞。孙思邈当初对卢齐卿预言祸福时,孙溥还没有出生,就预先知道了未来情况。他令人惊异的各种业绩,多半是这一类事情。

孙思邈于高宗永淳元年(682)去世。遗嘱要求从简安葬,不要陪葬器物,不用羊牛猪等祭祀牲畜。死后一个多月,脸色外貌没有变化,抬起遗体入棺,轻得好像只是拿着空空的衣服,人们为之惊异。他为《老子》、《庄子》撰写了注释,编著《千金方》三十卷,流传后世。还著作了《福禄论》三卷,《摄生真录》和《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

儿子孙行,武则天天授年间任凤阁侍郎。

玄奘和尚,姓陈,洛州偃师县人。隋炀帝大业末年出家,广泛阅读佛经著作。他曾说当时的佛经译本有很多谬误,所以到西域去,广泛寻求不同的版本来检验校正。太宗贞观初年,跟随商人到西域结交佛教界人士。玄奘知识渊博口才出众,每到一地都要讲授经义,解释疑难,各地的外国人都尊敬佩服他。他在西域十七年,遍访了一百多个国家,这些国家的语言全都懂得,于是收集山河风俗,当地特产,撰写《大唐西域记》十二卷。贞观十九年(645),回到京城长安。太宗召见他,非常高兴,跟他交谈讨论。于是诏令把六百五十七部梵文佛经安排在弘福寺译成汉语,还命令右仆射房玄龄、太子左庶子许敬宗,广泛征聘学识渊博的和尚五十多人,帮助玄奘整理考校。

高宗当时还是东宫太子,为他已故的母亲文德太后长孙氏祈求冥间福份,建造慈恩寺和翻经院,皇宫挂出大旗,诏令表演《九部乐》的演奏歌舞队伍以及京城各寺院的旗盖仪仗,欢迎玄奘和译绘的佛像、各位操行高尚的和尚进住慈恩寺。显庆元年(656),高宗命令左仆射于志宁,侍中许敬宗,中书令来济、李义府、杜正伦,黄门侍郎薛元超等人,一同润色玄奘翻译出来的佛经译文,国子博士范义硕、太子洗马郭瑜、弘文馆学士高若思等人,帮助翻译。这时共译出七十五部,进献给高宗。后来由于京城的人们争着来礼拜晋见,玄奘就禀奏请求找个安静的地方翻译,诏令搬迁到宜君山的老玉华宫。玄奘于显庆六年(661)去世,终年五十六岁,安葬在陕西蓝田县西的白鹿原,送葬的男男女女有好几万人。

神秀和尚,姓李,汴州尉氏县人。年轻时博览群书,隋朝末年出家当和尚。后来碰上蕲州双峰山东山寺和尚弘忍,以每天定时静坐、排除一切杂念、使得心神恬静自在的“坐禅”为修行功课,就赞叹佩服说:“这才真正是我的师父。”于是就去侍奉弘忍,专门用打柴挑水来自己磨炼自己,来学弘忍的佛法。

从前,北魏末年,有一位达摩和尚,本来是印度的王子,为了救护他的国家而当和尚,到南海,悟得如来佛释迦牟尼亲传弟子、禅宗初祖迦叶和尚的佛法,说是释迦牟尼的二十八传弟子,有一代一代递相传授的衣(袈裟)、钵(饭碗)为凭证。达摩携带衣钵乘船渡海来到中国,到梁朝,拜见武帝萧衍,武帝拿治国平天下的事向他咨询,达摩很不高兴,就到了北魏,隐居在嵩山少林寺,后来中毒去世。这年,北魏使臣宋云回国路过葱岭,想看看他,弟子们打开达摩的墓室,只有衣服鞋子。达摩将衣钵传给了慧可,慧可曾经砍断自己的左臂,来表示向他学习佛法的决心;慧可传给了僧璨;僧璨传给了道信;道信传给了弘忍。

弘忍姓周,蕲州黄梅县人。当初,弘忍和道信一起住在东山寺,所以称他的佛法为东山佛门。神秀拜弘忍为师,弘忍特别器重他,对他说:“我引导离俗出家的人够多了,至于拯救人心脱离苦海、为人预测吉凶祸福,没有比你更行的。”弘忍于唐高宗咸亨五年(674)去世,神秀就到了荆州,住在当阳山。则天皇后听到他的名望,派人请他回到都城,用类似滑竿的轿舆把他抬进宫殿,亲自向他行跪拜礼,诏令在当阳山建立度门寺来表彰他的德行。当时从朝廷的王公贵族到都城的士民百姓,听到这个消息就争先恐后地来晋见他,远远望见他车马扬起的灰尘就顶礼膜拜的人,每天数以万计。中宗李显登位,尤其尊敬他。中书舍人张说曾经以弟子的身份礼仪,向他学习佛法,回来后对别人说:“神秀禅师身高八尺,长眉大耳,器宇轩昂,是位建立王霸功业的人物。”

当初,神秀有个法号慧能和尚的同师兄弟,是新州人,跟神秀的德行功夫一样高超。弘忍去世后,慧能住到韶州广果寺。韶州山里,原先有很多老虎豹子,现在一下子全走光了,当地百姓惊奇赞叹,都皈依敬佩他。神秀曾经禀奏则天皇后,请求派人邀请慧能到京都来,慧能坚决谢绝。神秀又亲自写信重新邀请他,慧能对来人说:“我身材矮小,相貌丑陋,到北方去抛头露面,恐怕是对我佛法的大不恭敬。再说弘忍先师认为我和南方有缘分,也不能违背。”直到去世都没有跨越五岭山到北方去。天下于是广泛传播他的佛法,称神秀为北宗,称慧能为南宗。

神秀于中宗神龙二年(706)去世,士民百姓都为他送葬。中宗发出诏书赐谥号叫大通禅师。又把相王的老府第改建为报恩寺,岐王李范、张说以及征士卢鸿一都为报恩寺撰写了碑文。神秀去世以后,弟子普寂、义福一样受到人们的敬重。

普寂姓冯,是蒲州河东人。年轻时到处寻找佛法高超的和尚,学习佛学戒律。当时神秀在荆州玉泉寺,普寂就去拜师侍奉。相处六年时间,神秀认为他是奇才,把自己的全部佛法传授给他。久视年间(700),则天皇帝请神秀到洛阳,神秀乘机推荐普寂,于是引导他落发当和尚。到神秀去世之后,天下信仰佛教的人都把普寂当师父侍奉。中宗见他是位长者,特下诏书命令普寂继承神秀领导僧众。玄宗开元十三年(725),诏令普寂在都城居住。当时的王公贵族士民百姓,争先恐后地来礼拜晋见,普寂庄严持重很少说话,来晋见的人很难看到他温和喜悦的面容,大家正是由于这点而敬重他。开元二十七年(739),在京城兴唐寺去世,终年八十九岁。当时京城里曾经拜见过他的士民百姓,都缝制佛教徒的服装穿上。玄宗下诏赐号叫大照禅师。到安葬那天,河南尹裴宽和他妻子儿女,一齐穿上孝服站在教徒的行列里,全城士民百姓痛哭着为他送葬,大街小巷都空无一人。

义福姓姜,潞州铜..县人。开始居住在蓝田县化感寺,生活在长老、住持说法的方丈房里,一共二十多年,不曾走出寺院。后来隶属京城慈恩寺。开元十一年(723),随从玄宗到洛阳,途经蒲州、虢州,两州刺史以及官吏百姓,都举着旗幡、拿着花卉迎接他,所经过的道路两旁挤满了人。义福于开元二十年(732)去世,玄宗下诏赐号叫大智禅师。他被安葬在洛阳以南伊阙佛龛的北边,送葬的有几万人。中书侍郎严挺之为他撰写了碑文。

神秀是佛教界才智超群的人物,虽有佛的德行,得到国君的敬重,但还不曾集中教徒开设讲坛传授佛法。到了他的弟子普寂,才开始在都城传授教义,二十多年,人们都景仰他。

一行和尚,姓张,俗名叫遂,魏州昌乐县人,是襄州都督、郯国公张公谨的孙子。父亲名擅,曾任武功县令。一行年轻时聪慧机敏,博览群书,特别精通天文历法、阴阳、五行的学问。当时有个名叫尹崇的道士是位学识渊博的前辈,藏有许多古典书籍。一行去找尹崇,借来扬雄的《太玄经》,带回家阅读。过了几天,再到尹崇那里,归还《太玄经》。尹崇说:“这本书涵义很深,我探讨了多年,还没能弄明白,你再研读看看,怎么这样快地还给我?”一行说:“我已弄清它的涵义了。”说完拿出他撰写的《太衍玄图》和《义决》一卷给尹崇看。尹崇大为吃惊,就同一行讨论它的深奥意蕴,非常叹服他,对别人说:“这人简直就是当今的颜回。”一行从此很有名气。武三思艳羡他的学问名望,亲自上门要求跟他交个朋友,一行逃走躲藏起来回避他。一行不久出家当和尚,隐居在嵩山,拜普寂和尚为师。睿宗李旦登位,命令东都洛阳留守韦安石按照礼仪征召他,一行假托生病坚决谢绝,不接受命令。之后徒步走到荆州当阳山,依附悟真和尚学习佛经戒律。

开元五年(717),玄宗李隆基命令他的同族叔父、礼部郎中李洽带着诏书到荆州强行征召他。一行来到京城,被安排在光太殿,玄宗多次亲自登门,向他询问安定国家、抚慰百姓的方略,一行的言谈都直截了当,没有什么隐讳的。开元十年(722),永穆公主出嫁,玄宗命令有关部门按照太平公主当年的礼仪规格,给予优厚安排。一行认为高宗晚年,只有一个女儿,所以特地提高礼仪规格,再说太平公主骄横傲慢超越身份,终于因此获罪,不应把她作为范例。玄宗采纳了他的意见,立即撤销命令不予执行,只按通常礼仪规格安排。他对玄宗的直言劝谏都是这类事情。

一行特别善于著书立说,撰写《大衍论》三卷,《摄调伏藏》十卷,《天一太一经》和《太一局遁甲经》、《释氏系录》各一卷。当时《麟德历经》推算的历法逐渐脱离实际,诏令一行参考前代各家历法,改写新的历书,又命令率府长史梁令瓒等人和工匠一起研制测定太阳运行和星辰位置的、名叫“黄道游仪”的仪表,用来考核太阳、月亮、水星、火星、木星、金星、土星这七个天体运行的度数,和历法相互验明正误。一行于是借鉴《周易》运用气数推演八卦的原理,设立一种推算方法和它对应,改写成《开元大衍历经》。开元十五年(727)去世,终年四十五岁,玄宗赐予谥号叫大慧禅师。

当初,一行的堂叔伯祖父、东台舍人张太素,编写《后魏书》一百卷,其中的《天文志》还没有写完,一行接着写完了。玄宗为一行撰写碑文,亲笔书写在碑石上,拿出宫庭府库的五十万钱,在铜人原为他建造佛塔保存遗体。第二年,玄宗到温泉宫休养,从塔前经过,停下车马在塔前走来走去,命令具有品级的官吏来到佛塔,告诉他们自己出宫巡视的意图,又赏赐五十匹绢,让他们在塔前栽种松柏。

当初,一行寻访老师,以便深入研究用气数推演八卦的学问,到天台山国清寺,看见一处庭院,院内有十来株苍松,门前有一条溪流,一行站在大门和照壁之间,听见有位和尚在庭院里排列算筹进行推算的声音,和尚对他的徒弟说:“今天会有一个弟子从远方来学习我的推算法术,应该已到门前了,难道没有人带他进来吗?”又走上台阶算了一次。再对他的徒弟说:“门前的溪水应当向西倒流,那个弟子也到了。”一行按照他的话快步走进院子,叩头请求传授推算法术,向他学会了全部法术,院门前的溪水果然向西倒流。一位名叫邢和璞的道士曾对尹忄音说:“一行大概是圣人吧?西汉的洛下闳制定《太初历》,说:‘八百年后应当误差一天,一定有圣人校正它。’今年期限已满,一行就制定《开元大衍历经》校正它的误差,那么洛下闳的话应验了,他不是圣人是什么?”

当时还有一位名字叫泓的黄州和尚,善于卜葬法术。每当来回观察山陵原野后,就画出图形来,张说非常相信看重他。